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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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賈敬過去的時候也沒跟賈代儒打聲招呼,就自個站在外面看,結果一看就想要跳腳,上頭賈代善照本宣科,下頭也是各自有各自的事情。有的在下面打瞌睡,有的在那邊扔紙條交頭接耳,有的不知道拿了什麽書,在下面偷偷摸摸地看,角落裏面的,直接在暗中打鬧了起來。

賈敬看得臉上肌肉都扭曲了,實在是忍無可忍,直接走了進去,跟賈代善打了聲招呼,然後問了這些學生上學的時間,還有大致的進度,就開始一個個地問話。

賈敬兩榜進士出身,這裏面可是半點水分都沒有,甚至難度還會比尋常的書香之家出來的子弟高一點,因為天然的,那些閱卷官出身文官之家,對勳貴的子弟難免有一些偏見,即便是這般,賈敬卻是二甲的進士,翰林院的庶吉士,人家可以說賈敬別的不行,就是不能說賈敬學問不行。

賈敬在那裏一個一個地考校,結果到頭來發現,一整個屋子的學生,很多人連三百千都背不下來,詩經什麽的背得結結巴巴,而且還老是串詞,前一句是北邙,後面一句就到了子衿,賈敬的臉色已經是紅了又紫,紫得發黑,到最後,已經是鐵青色了。

到頭來,家學裏頭能把蒙學的幾本書都能背下來,稍微知道一點其中的典故意思的已經算是不錯的了,進度快一點的也不過是在讀四書,而且很顯然,學得也不怎麽樣。

賈赦看著一邊老態盡顯,有些尷尬的賈代儒,真的很想對他說,你把家學管成現在這個樣子,趁早給老子滾蛋,但是,他這麽多年來的修養還是讓他抑制住了這樣的想法,何況,賈代儒不僅是族中的長輩,也曾教導過他幾日詩書,因此他咬了咬牙,最終拂袖而去。

賈代儒心裏那叫一個戰戰兢兢,賈代儒在賈家代字輩裏頭排行第六,代字輩裏頭讀書的人其實不少,行四的賈代修身上同樣是有功名的,他們算不是嫡系出身,賈代儒考上秀才之後,便屢試不第,他找上了賈代善,才算是得了家學的差事,每年公中給家學供給不少錢糧,賈代儒每年從中凈得百兩銀子是不成問題的,平常家中的米面什麽的,更是幾乎都是從家學裏頭出,自家幾乎不用花錢另買。

只是賈代儒一家子都不擅長經濟,雖說也買了一些田地,但是出息不多,賈代儒之前為兒子科考,娶妻,還由治病都花了不少錢,因此,若是丟了家學這門好差事,只怕一家子雖說不至於要去喝西北風,卻也要過得捉襟見肘了,起碼他孫子賈瑞這會兒時不時要生一場小病,他兒媳婦之前難產而亡,家裏還得給賈瑞養著乳母,這裏頭的花銷,可都不是什麽小數字。

想到多少年沒管過家學的賈敬居然親自跑過來考校學生,賈代儒心裏頭就是一陣不自在,老實說,賈代儒對家學的情況也是知道一些的,只是,他也懶得多管,賈代儒的兒子賈孜自幼好學,十多歲就中了童生,不到二十就中了秀才,賈代儒對兒子期許很深,指望著兒子能夠科舉出仕,叫他也能在賈家揚眉吐氣。

結果臨近鄉試,賈孜卻是染上了風寒,一開始也沒註意,他想著喝點姜湯出點汗,就收拾東西準備回金陵參加鄉試,哪知道,最後卻是小病拖成了大病,賈代儒當時求著史氏想要給賈孜請個太醫,結果史氏一推三五六,等到賈代儒求到寧國府頭上去的時候,賈孜已經是病入膏肓,就算是太醫來了,也是不中用了。

為此,賈代儒對賈家不是沒有怨恨的,他每每在學堂裏頭教導著一幫學子,看著那些比自個兒子小不了幾歲的子弟,一個個活潑頑皮的樣子,心中就忍不住生出一些惡意來,我那勤奮好學,天資出眾的兒子死了,你們這幫蠢貨卻活得好好的,這是什麽道理,因此,對下面那些孩子是越來越不上心,也不怎麽多管。

先生既然對下面的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,下面的孩子自然也是膽子越來越大,賈代儒雖說也會布置一些功課,但是一來他年紀不小了,精力不足,二來也是懶得看,對布置下去的功課也是瞄上一眼,敷衍了事,沒了這些壓力,學裏面甚至連個考試什麽的也沒有,下面那些半大的小子能有多少自制力,不公然逃課就算是不錯的了!當然,不逃課的原因可能還是沖著學裏免費的飯食點心,而不是賈代儒的什麽權威。

賈敬那邊鐵青著臉回了府,越想心裏越氣,他幼時在家學的時候,賈代儒還是個挺嚴厲挺負責的先生,到了如今卻變成了這副德性,這叫賈敬簡直是無法理解。

賈敬將事情跟賈代化一說,賈代化眉頭就是直接豎了起來,然後說道:“老六他把家學管成這樣,他這是不相幹了吧!哼,他不相幹,有的人是想幹,我說前兩年,賈代修跑我這邊吞吞吐吐地說什麽呢,原來竟是這樣!”

賈敬琢磨了一下:“只是六叔那邊這麽多年來,在家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,若真是將他這份差事給奪了,只怕六叔那邊鬧將起來!”

賈代化卻沒這麽多顧忌,直接說道:“什麽功勞苦勞的,咱們家每年掏了那麽多銀子,扔進水裏還能聽個響呢,如今卻是這個樣子,那怎麽能成!族裏的子弟越來越不成器,咱們又把兵權交上去了,不好將子弟安排到軍中,嗯,那幫臭小子也吃不了那個苦頭,不讀書識字,將來能做什麽,難不成叫這幫被養得細皮嫩肉的臭小子去做苦力不成!家學那邊,不整頓,是不行了!老六既然年紀大了,讓他在家學裏頭掛個名,咱們每年多掏一點銀子,就當是堵他的嘴便是了,族裏面找不出什麽合適的人來,咱們到外頭找!”

賈代化這邊拍了板,賈敬自然也就用不著給賈代儒多少面子了,直接就道,六叔你如今年紀大了,精神不濟,咱們這些小輩也能理解,因此,家學的事情,六叔你做個督導也就是了,也沒必要親自上去講課了,咱們可以在外頭找兩個先生過來,學裏面呢,也得立下個新規矩出來,不好好學習,就想著在學裏面混日子的趁早滾蛋,家學是為了培養賈家的子弟,可不是養一群想著白吃白喝的蛀蟲的!

賈代儒自覺理虧,何況,賈敬還給他留了面子,在家學裏頭做個督導,一個月也有五兩銀子的出息,雖說比起以前,縮水了不少,但是,總比被人直接趕走來得好。賈敬那邊動作也很快,沒多久,就找了兩個秀才過來坐鎮,後來,還請來了一個原本在大戶人家給人家做西席的老舉人。

天子腳下,進士尚且不值錢,何況是舉人!那老舉人性子嚴肅,對學生也比較嚴厲,結果攤上一個溺愛兒孫的人家,那學生回去一告狀,這老舉人最後便只能包袱款款走人了,正好叫賈敬打聽到了,一聽說這位老舉人是個標準的嚴師,立馬將人給請來了,學裏的那些無法無天的小子,就得有個人鎮住他們才好,因此,很是大手筆地出了一年二百兩的聘金,將人給請了過來坐鎮。頓時,賈代儒更是不吭聲了,秀才在舉人面前,自然是矮了一頭的。

賈敬是上過國子監的人,直接將國子監的規矩套進了家學裏頭,無非就是那幾招,一是分班,二是考試,學三百千的總不能跟學四書五經的坐在一塊兒念書,想要知道你如今什麽樣子,那麽一個月來一趟小考,一年來一趟大考吧,要是每次考試都在吊車尾,那你就滾回去吃自個去。如果考的好的,自然也有獎勵,獎勵的無非就是筆墨紙硯什麽的,年底還能給你包個紅包回去。

賈敬大刀闊斧地改進家學,賈赦這邊已經不聲不響地將兒子送到了張家的家學裏頭。

阿壽學得多且雜,因為是賈赦自個教的,賈赦這人哪怕不是什麽理工科出身,但是他那個時代的人,也不容易將這些經典裏頭分析出什麽微言大義出來,一首分明是求愛的情詩,都能說成是君王求賢若渴,賈赦是怎麽也想不到這個上頭來的。

阿壽過去之後前一段時間,就很是有些不習慣,他性子跳脫,思維敏捷,有的時候一句話,能叫先生一時半會兒都有些反應不過來,好在張家家學裏頭的多半是張家的族人,而且,並不是什麽食古不化之人,因此,對此並不以為忤,反而覺得阿壽是可教之才。

張家老太爺知道了之後,精神好的時候,還自個帶著阿壽講解幾句,便是賈赦那位岳父張陵,在跟阿壽聊過幾次之後,有一次直接就跟賈赦表示,阿壽若是入仕,若是遇上能夠相得的君主,便是名臣之流,若是攤上一個不怎麽樣的皇帝,除非他一聲不吭,跟賈赦一樣做個閑人,否則的話,只怕也只好一輩子郁郁不得志了。

賈赦只覺得自家老泰山實在是太過多想了,他看著自家兒子,還是那個恨不得上房揭瓦的調皮鬼,哪裏有什麽治世名臣的樣子啊。饒是賈赦對此有些不以為意,最後還是向著阿壽灌輸了一些自保之道。

私底下,用賈赦的話來說,自個兒給兒孫掙下了這麽大的家業,只要不糊塗到那個份上,你們日後就算是整日裏吃喝玩樂三輩子也是花不完的,要是在朝廷志向難申,以後可以去海外自個稱王嘛!賈赦完全沒想到,他這麽一番不負責任的話,後來竟是叫自家兒子當了真。

不過,這些都是後話了,目前的阿壽,還是個有些不怎麽適應如今的學校,不過,卻也在學校交了一個好朋友,聽著人家說自個的弟弟妹妹,每天回來,扳著手指頭算自個什麽時候能夠見到自己的弟弟妹妹的小孩子。

就在張氏快要臨盆的時候,賈政他們一家子回來了。

賈赦算是過繼出去了的侄子,因此只需要給賈代善守個一年的孝也就夠了,而這會兒距離賈代善過世還不足兩年,當年賈政拖家帶口去金陵,卻是說是要在金陵給賈代善服孝,算起來怎麽著都該守個二十七個月才行,如今還不足二十個月,結果,一家子簡直像是後面有人趕一樣回來了。

賈政這人不負他的名字,那就是個假正經的家夥,他在京城這邊名聲幾乎要臭大街了,畢竟,氣死老父,可不是什麽好名聲,他回金陵守孝,也是為了洗刷這個惡名,表示自個的懺悔之意。

但是,對金陵那邊而言,賈政繼承了榮國府的爵位,卻是個了不得的粗大腿,因此,金陵那邊的賈氏族人對賈政百般奉承,將賈政幾乎捧得快不知道天高地厚了,一些落魄的文人也被賈政收到了自個門下,整日裏談古論今,吟詩作賦,什麽風雅玩什麽。

賈政從小到大嬌生慣養,讓他真的嚴格按照守孝的規矩做,他也是做不來的,甚至,過了幾個月,已經開始跟小王氏還有侍妾同房,只不過為了防止搞出意外來,被人說成是居喪不謹什麽的,因此,卻是教她們事後喝避子湯。

小王氏之前傷了身子,如今本來就不適合懷孕,常年在調理,她早就覺得家中那些庶子庶女礙眼,因此,賈政說要讓家裏的侍妾喝避子湯,小王氏直接往避子湯裏頭加了幾倍的藥量,多喝幾次,不管賈政日後怎麽折騰,那些侍妾自然也就生不出來了。

家裏的事情好收拾,但是外頭的呢?

也不知道賈政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,卻是有人給他設了個局,竟是有人給他送了個瘦馬,當然賈政自然不知道是瘦馬,他只以為那位是個落難的姑娘,父母雙亡,親戚奪了她家的家產,還把她許給了一個病秧子,結果她還沒過門呢,那個病秧子就死了,她又落了個克夫的名聲,因此日子過得是百般艱難。

那瘦馬生得美貌纖弱,正是賈政喜歡的那一款,又知書達理,善解人意,比起小王氏還有家中的那些侍妾不知道強到了哪裏去,那瘦馬又表示自個不做妾,因此,被哄得五迷六道的賈政在外面置了個宅子,將那瘦馬做了外室,又買了幾個丫頭婆子,在那邊都叫那個瘦馬做太太。

賈政整日裏借口在外頭有什麽文會詩會,有什麽交際,三五不時地往外跑,很多時候晚上都不回來,對家裏那些侍妾也是不怎麽耐煩的樣子,小王氏又不是傻瓜,哪有不知道的道理。

女人在捉奸的時候,智商起碼要上升百分之三十,戰鬥力更是成倍地提升,在找人跟蹤了一番賈政之後,小王氏才算是知道了那個外室的存在,差點沒氣得昏過去。

小王氏自覺自個不是什麽善妒的人,從來沒有阻止過賈政找女人,結果賈政家裏通房姨娘小妾一堆不算,居然還在外頭置起了外宅,最讓人惱火的是,外宅那邊的人都將那個叫什麽纖蕊的狐媚子叫太太,她是太太,那自個算什麽!

小王氏本來也算不上什麽聰明人,被人一鼓動,就氣勢洶洶地找上門去了,等到看到那位纖蕊弱質纖纖,穿著一身素色的裙子,看著一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模樣的時候,小王氏整個人都繃不住了,直接就叫婆子上前,揪住了纖蕊的頭發,大耳刮子扇了過去,想要將人家一張俏生生的臉扇得跟豬頭一般,毀容了最好。

結果,下面樂子來了,那纖蕊以一個極為優美的姿態倒了下去,然後,素色的裙子下面便暈出了血跡,懂點生理知識的人都是傻了眼,這是小產了啊!

按理說,雖說那會兒圍觀的人不少,但是,小王氏在家守孝,平常也是一門不出二門不邁的,誰知道小王氏是誰啊,結果,沒多久就有了傳聞,說那纖蕊是賈政置的外室,一個個說得有鼻子有眼的,尤其是那個附近的人家,簡直像是親眼看到過賈政跟纖蕊顛鸞倒鳳一般,跟別人說的有鼻子有眼,恨不得直接拿出以兩人為主角的避火圖出來,叫人看得真真的,以證明自個說得都是真的。

金陵這麽多,賈王史薛四家開國之後沒多久就被赫然寫在了護官符上,賈政當初大張旗鼓地回鄉給自家老子賈代善守孝,也是大家都知道的,結果呢,一個自我標榜的大孝子,直接在外頭跟一個外室鬼混,還讓那個外室懷孕了,這可就是個天大的笑話了。

其實按理說,這事解決起說難也難,說簡單也簡單,多放出點流言出去,將水徹底攪混了,那也就沒太大問題了,不管那個外室到底是不是懷孕了,反正已經沒了,到時候死不認賬,還能平白找出個孩子來跟賈政滴血認親不成。

結果呢,賈政本來就算不上什麽明白人,見自個這番事情已經是滿城風雨了,他氣急敗壞之下,先是跟小王氏大吵了一架,小王氏氣急敗壞之下,直接將那個纖蕊賣進了樓子裏面,然後,又是一番流言傳了出來,總之,賈政在金陵的名聲也算是毀了。

賈政本來就是個好面子的人,鬧成這個樣子,他在金陵也是過不下去了,因此最終借口孝期將近,想著早點回到京城,到時候好走走門路,弄個職缺,然後幾乎是落荒而逃,連行李都沒有收拾妥當,只讓下人後面收拾好了再追上來,一家子慌慌忙忙離開了金陵,回到了京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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